“十五五”之于中国、之于上海，无疑很特别。

  距离“2035目标”的十年冲刺，将在这五年全面展开。中国经济的体量有望持续攀升台阶，改革开放也将迎来50周年。

  也可以预见，全球地缘政治的躁动不安，外部经贸斗争的复杂演进，科技与产业革命的跳变，以及目力可及的以老龄化、少子化为特征的人口结构性变化，均可能带来不同程度的冲击。历史的演进，会因此更显不易和不凡。

  12月22日，十二届上海市委八次全会召开，审议通过《中共上海市委关于制定上海市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五个五年规划的建议》。上海明确，这将是“乘势而上的全面发力期、转型升级的攻坚决胜期”。

  会上有一个频频提到的词：先手棋。

  上海是中国改革开放的标杆和窗口，每有冲击，往往首当其冲。而作为“龙头”和“尖兵”——这是近两年不断用于上海的词——这座城市也有责任在复杂博弈中代表国家下好“先手棋”。

  “十五五”的先手棋，如何布阵、如何落子？

“先手”与“后手”

  “先手棋”，讲的首先是“五个中心”，又不止“五个中心”。

  很明确，上海承担的重大使命，尤其是“五个中心”，需始终在落实国家战略、维护国家利益、保障国家安全的维度下考量。这是一个核心。

  同时，许多具体的战略任务，包括自身的产业升级、治理升级，突出应对复杂问题等，亦有为全国乃至全球探索经验、创造样板的使命。

  比如，在一些全球博弈的关键核心领域，上海需要带头取得一些“决定性突破”，从而为长远竞争打下基础。

  集成电路的全产业链提升，人工智能的全栈创新，跨境金融、离岸金融的加快探索，金融基础设施的安全可控，全球供应链管理功能的强化，制度型开放的升级，对企业“走出去”的服务等等，都属于此列；浦东、临港、虹桥和东方枢纽等区域的使命，很大程度亦在于此。

  但与改革开放早期不同，如今的突破，既是着眼于变局和竞争，也更加需要放在变局、竞争乃至各种不可测风险的背景下把握考量；要强调的不只是出了什么新招，更是能否在稳定、可靠的环境下持续出招，持续占据主动权。

  这就是“后手”——一切改革、开放、创新，要走出“先手”，也要留足“后手”；有时候，留了“后手”，就是走了当下特殊环境下的“先手”。

  贸易的转型最能说明问题——贸易市场和产品结构的拓宽，减少对单一市场的依赖，既是贸易战冲击下的应变之术，同时也成了开启新篇的起点。许多首创性改革、制度型开放的探索，亦体现这样的思路。

  这也就是中央反复强调的“统筹发展与安全”。“十五五”的上海，势必要做更多统筹的文章，并且是在高能级上做文章——高水平安全，不仅会推动高水平开放、高质量发展，有时候，它本身就是开放和发展的一部分。

“规模”与“内涵”

  不出意外的话，上海的经济总量将在“十五五”跨越6万亿元大关，并逼近7万亿。这个规模的城市，全球屈指可数。

  但总量的提升，并不一定是线性的过程。前面说过，全球政治的变化，外部环境的变化，技术的变化，都会给增长节奏带来挑战和变数。

  另一方面，要在头部竞争领域获得充分的竞争力乃至控制力，总量也只是一个基础性因素。

  经济要实现“质的有效提升和量的合理增长”，这是一个明确任务。在很多领域，“质”和“量”都是相辅相成的关系，而随着变局的演进，“量”越来越取决于“质”。

  比如航运中心。上海港的集装箱吞吐量已经连续16年雄踞世界第一。这个数字令人鼓舞，但并不能骄傲。上海也很清楚，量的累积之外，在高端航运服务、全球供应链等领域的控制力，以及在地缘政治风波出现时、在全球贸易展现区域化特征并出现各种壁垒障碍时，所展现的韧性和转圜能力，更会决定航运中心的竞争力。

  “十五五”航贸领域的转型，重点就在这里。这又涉及一系列深层次改革，包括与金融中心、贸易中心、科创中心的深度联动。做到位了，量的稳定乃至增长自会水到渠成。

  而从整个超大城市运行治理的角度，“十五五”最重要的课题，也是“量”背后的“质”——大规模扩张的时代已经结束，有十足的“内涵”，才有未来。

“发力”与“转型”

  量的增长，可以靠刺激发力；质的提升，则更多靠改革、靠转型。

  “十四五”后期，中国经济、上海经济在增量政策的强势刺激下企稳回升。“十五五”，很多方面仍需加力，一些领域的政策工具箱中还有余量，必要时，还可以打出新的“王牌”。

  但更多时候，新的动能，要来自存量空间、存量资源，来自转型升级。

  上海已经明确，要加快推动产业结构转型、质量效益提升、空间布局优化，深入打好城市转型升级的攻坚战。可以明确，“十五五”将是更大力度转型攻坚、并在很多领域率先转型的五年，且在“十五五”末，转型应取得全面的成效。

  如何攻坚，一靠决心，二靠智慧。

  从决心来说，一些领域的显著堵点问题——比如近期多次强调的产业园区“小散乱”，比如地方招商引资过程中的定位不清、贪大求全，以及部分产业、部分行业显著落后于变革趋势的组织方式、运行方式、制度惯性，都要在“十五五”坚决破除。

  可以想见，在此前大力开展工业降本增效、低效土地利用并取得显著成效之后，“十五五”上海会打出更多类似的“攻坚战”，并且不惜触动一些根深蒂固的习惯模式、既得利益。

  转型当然会伴随阵痛，但率先吃转型之苦，才会率先尝发展之甜。

  从智慧来说，“十五五”的上海，要更多看到变化、看到需求、看到潜力，并善于在整合、融合上做文章，善于在改造更新上做文章，善于在“释放”上做文章，由此在存量中创造新的增量。

  比如消费，文旅商体展的深度融合，已经让上海尝到甜头。下一步，既有的节庆、展会等，还有相当的潜能可挖；服务消费较之实物消费，也大有提升空间。又比如投资，固定资产投资增长空间相对有限，而“投资于人”则刚刚破题，如何进一步聚焦“服务”、聚焦“人”，亦有很大文章可做。

  还有，存量空间的集约化利用、区区之间的产业协同，包括城市更新过程中对传统空间的大胆想象，也都是转型的题中之义。

  转型，根本上是转思路。

  对上海干部来说，“十五五”应当是进一步解放思想、打破陈规的五年，是在破旧立新上发挥更大想象力的五年。跳出局部、封闭的思维定式，换一换思路，往往“棋高一着”。

  还有一条，上海的各个板块、各个部门，都需要在“十五五”捏指成拳、形成合力，在全局下协同发力，而不是刻意追求“小而全”，甚至陷入同质化竞争和内卷。这种思路、理念乃至政绩观的转变，将直接决定转型成效。

  说到底，“十五五”的“先手棋”，应当来自“一盘棋”。